封面报道｜走进2023，最值得关注的气候故事

寻找林正英

1月15日，上海降下了今年入冬以来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雪。人们纷纷走出家门，在街上、在空旷处、在屋顶，看着熟悉的一切在白色包裹下的新鲜感受，享受着自然带来的那一份宁静和喜悦。
那一刻，每一个人都能感受到天气气候与我们的距离是那样的近，那样的真实。
2022年12月，北美大部分地区刚刚经历完一场40年来最强“冰风暴”带来的严寒。我在加拿大温哥华亲历了当地70多年来最严重的暴风雪，它导致机场所有航班取消。2023年伊始，大半个欧洲出现了创纪录的1月高温。所有迹象都表明，越来越频繁和难以预测的极端天气仍将是今年最值得关注的主要气候故事之一。
2022年，我们见证了世界的巨变。有阴霾重重的危机与挑战，但也有令人振奋的突破与进展。2023年，我们能否走出新冠大流行的阴影？世界能否实现更加公平、可持续的发展？政府、企业、机构和个人分别应采取什么样的行动？如果过去是未来的序幕，那么2022年留下的信号，或许可以指引我们去预备迎接2023年的世界。
& I- x6 F4 p7 R+ O0 _当地时间2022年9月21日，索马里多洛，在严重干旱的天气里，人们抵达位于郊区的一个无家可归者营地。 视觉中国 资料图

" j5 e5 k4 e& B6 j1 L创纪录的一年
从许多方面来说，2022年都创下了历史纪录。极端天气气候事件成为了过去一年中的一个关键词。
随着2022年大部分的气候数据陆续出炉，我们现在可以更完整地描绘出过去一年地球所发生的全貌。
! I- O- {3 C* f. H受化石燃料、土地利用和农业活动的推动，2022年地球温室气体浓度达到421ppm的新高，是工业化之前的149%。2022年，全球海洋连续第四年达到有记录以来的最高温度，成为有现代海洋观测记录以来最暖的一年。目前，海洋温度可能已达到近千年来最高水平。
* P; x+ P5 P  t: f- R海洋覆盖了地球表面积约71%，平均深度达4千米，储存着97%的水资源。全球变暖造成的全球热量增加，其中有超过90％最终都进入了海洋中，并反映在海洋温度和海洋总体热容量上。事实上，海洋数据反映的才是全球温度变化的“大头”。
海洋升温加速了陆地冰川的融化（2022年南极海冰面积创下新的最低纪录。格陵兰岛连续26年冰川融化），以及海水的热膨胀，使得海平面上升速度加快，助长了许多极端天气事件的发生。
) w& t: ]; C5 a- S7 v9 L6 R' g" e地表温度方面，2022年是有记录以来全球地表温度第五至第六高的年份，在不同的温度数据集中，比工业化前的水平高出1.1至1.3摄氏度。过去的八年是自19世纪中期有记录以来最热的八年。值得注意的是，将全球地表温度作为衡量气候变化的一个关键指标是重要的，但它可能掩盖全球各地非常不同的变化速度。
2022年全球至少有28个国家达到有记录以来最热的一年，包括中国、法国、德国、爱尔兰、意大利、新西兰、葡萄牙、西班牙和英国。其中，欧洲、中国、印度、巴基斯坦和南美洲都出现了大范围的极端热浪，巴基斯坦、巴西、西非和南非发生了灾难性的洪灾。
" ]5 `( z9 b/ O/ ~科学家们发现，气候变化在加剧所有这些极端天气事件的严重性方面都发挥了明显的作用。
, }$ E# j1 m/ P2 [: b当地时间2023年1月15日，英国萨默塞特郡，洪水包围了英国圣迈克尔教堂。 视觉中国 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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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关注天气预报
2022年下半年，拉尼娜现象有所加强，形成了一个相对罕见的“连续三年”拉尼娜现象。（拉尼娜和厄尔尼诺分别是指赤道太平洋中东部海洋表面温度持续异常变冷和增温的两个相反情况。）受此影响，预计2023年全球第一季度的气温将有所降低。
虽然目前还存在很大的不确定性，但全世界多个权威气象机构的预测认为，2023年很可能会比2022年更热，是有记录以来第三到第九最热的年份。然而，如果在2023年末发生厄尔尼诺现象，那么2024年将有可能创造新的高温纪录。
需要指出的是，厄尔尼诺或拉尼娜可能会影响某一年份的升温情况，但是，它无法改变因为人类排放温室气体而导致的全球气温上升的总体趋势。除非全球将碳排放量减少到零，否则地球将继续变暖。如果我们依旧放任过去40年的变暖趋势持续下去，地表平均升温可能在2030年代中期突破1.5摄氏度，到2060年左右超过2摄氏度，时间甚至提前到更早。
2023年，是否会有更多的极端天气气候事件发生？我采访的专家们表示，这几乎是可以肯定的。就在刚刚过去的1月，从欧洲冬季反常高温到沙特沙漠地区出现洪水，从北美大气河流暴雨冰风暴，到澳大利亚、新西兰和菲律宾的极端降雨和洪水，我们已经可以看到这种极端趋势没有改变。
中国科学院大气物理研究所季风系统研究中心副主任魏科告诉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新的一年里，全球范围内可能继续出现的极端事件包括：东非干旱、厄尔尼诺发展、春季南亚高温、北半球夏季高温、中国华南前汛期暴雨、梅雨季暴雨和城市内涝、北极夏季海冰缩减、秋季台风（飓风）和北美冬季风暴等。
专家们告诉我的建议是，时刻关注你所在地区的天气频道，并将它与气候变化联系起来。因为我们必须意识到，天气不再仅是一些孤立的信息，而是气候变化的故事。
所有国家都应尽早做好准备，储备好各项应急救灾资源和预案措施，以应对更多“非一般”的坏天气，而是如去年极端高温那样的极端天气事件的到来。
9 Z2 t  z' c& o" h1月，沙特麦加遭遇极端降雨。

( S# o# o; E$ o0 w能源危机和转型
& A) Z' |4 Z3 p5 F: |; p2 [: r6 b2022年2月，突然爆发的俄乌军事冲突引发的能源危机从欧洲迅速扩大到全世界，彻底颠覆了全球能源格局，推高了几乎所有其他需要能源生产和运输到世界各地的产品的价格，其中最令人担忧的是食品。
首先面临冲击的，是在冲突爆发前40%能源供应依赖于俄罗斯的欧洲。2022年一整年，欧盟都在世界各地寻找替代的能源供给方。从美国到伊拉克，从北非到沙特，世界上的天然气生产国都非常乐意接下新的订单。根据国际能源署的数据，2022年全球石油天然气行业的净收入预计将达到创纪录的4万亿美元，是上一年的两倍。咨询公司德勤（Deloitte）预计，2023年全球天然气投资还将增加。
0 w9 f% }& T& I一些人担心，欧洲的能源代替方案是否会使欧洲陷入新的化石能源陷阱？对此，另一些人给出了更为乐观的看法。
国际能源署（IEA）负责人比罗尔（Fatih Birol）就表示，有迹象表明，能源危机可能成为清洁能源转型的“催化剂”，环顾全世界各国政府的反应，大多都在承诺朝向一个更清洁、可负担和安全的能源体系转型。
8 f' V1 G* p! M! a0 q0 x好消息是，过去一年，全球可再生能源发展迅猛，达到了8%的增长新高。其中太阳能发电增长尤为快速，以至于IEA认为，到2027年，太阳能将超过煤炭，成为全球最大的电力来源。
1 @- |: e8 ^# ?# l! ~$ S3 T' y尽管发生了能源危机，欧洲今年制定了一项新的计划到2030年将可再生能源占比从40%提升到45%。欧盟实际上希望利用这场危机增强其能源转型的雄心。在民众回应方面，有调查显示，83%的欧盟民众认为俄罗斯的“断供”促使能源转型变得更加急迫和必要。
9 q8 C0 L5 {- J8 q9 c) u欧洲的做法已经影响了许多国家效仿，但是更长期来看欧洲的选择将如何影响到全世界其他国家的能源转型过程，是2023年乃至更长时间内值得关注的。
# I9 R1 M) A0 Q* kCOP28将在阿联酋迪拜举行。

气候治理和谈判
, Y0 m9 m7 a$ }9 i应对气候变化，全球主要大国的政策和行动至关重要。许多国家在2022年通过了可再生能源激励措施，2023年将是能源转型强劲的一年。
美国史上“最大规模气候法案”在去年通过，并附上了大量的资金投入，今年将如何切实推进美国的能源转型，改变普通美国人的生活无疑值得关注。全球首个碳关税去年在欧盟通过，进入实施阶段后将带来哪些变化？巴西的新总统卢拉上任后能否扭转“地球之肺”亚马孙原始森林因砍伐而缩小的势头？这些都是2023年值得关注的故事。
全球舆论环境也在向着有利的方向发展。
公众对于气候变化的认知正在发生重大转变。大多数人已经不再认为气候是一个遥远和与己无关的问题。
越来越多的企业也在行动。咨询公司德勤1月在瑞士达沃斯经济论坛（WEF）上发布的可持续发展报告显示，对于大多数大公司来说，环境可持续性现在是一个战略优先事项，而不是一个孤立的、可有可无的议程。
报告显示，全世界最大的一些企业的领导人最关心的三个问题中，气候变化仅次于近期的经济前景。值得注意的是，大多数人并不认为气候是一个遥远的问题——近三分之二（61%）的人表示，气候变化将在未来三年内对其组织的战略和运营产生很大或非常大的影响。这种影响可能是由于极端天气事件的影响，或者更有可能是由于需要遵守新法规和改变商业模式。
越来越多的企业表示在环境问题上真正“采取行动”是必要的。近一半企业（49%）表示他们的组织正在开发新的、低排放的产品和服务，43%的企业正在通过对其运营设施进行现代化改造或考虑搬迁来提高其气候适应能力。
在科学界，今年3月将在瑞士召开的联合国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IPCC）第五十八届会议，主要议程是通过并批准IPCC第六次评估周期综合报告。经由会议批准后，综合报告将于2023年3月20日公开发布。科学界再一次将全球最顶尖科学家对于气候变化问题的集体智慧和忠告呈现于世界面前，如何回应，取决于你我每一个人的决定。
这些都将为全球政府间的气候谈判注入重要的动力。
* J* D7 k5 s0 p$ d' S- J& o2023年，在全球气候治理上也将是一个重要节点。各国在《巴黎气候协定》上一致通过将于2023年开展首次全球盘点，了解全球气候行动进展，并为各国加强行动力度提供参考。
: f0 F" L+ L& F1 E( B4 G去年的气候大会的一个重大突破是设立了气候损害补偿基金。这是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一个重大转折点，象征着气候正义问题终于迈出了第一步。更重要的是，全世界对于发展中国家在气候问题上的资金支持是否会迎来根本上的转变？今年4月将要召开的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关于改革的春季会议或许是一个观察的契机。国际金融机构是否会做出足够的改革承诺和行动使得资金流向那些最需要的地方。
2023年，在多重不确定因素的影响下，联合国、七国集团（G7）、二十国集团（G20）等多边进程也是助力全球保持应对气候变化政治动能的重要契机。
4 I. U5 V- M9 b+ A9月， 第78届联合国大会将在美国纽约举行。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在2022年底曾表示，届时将举办一场“严肃”的气候峰会。“没有做好准备，没有可信的气候行动的国家，不应该来参加。 ”
6 F: k7 r8 s8 @到了2023年底，一年一度的联合国气候大会（COP28）将在阿联酋迪拜举行。在化石能源大国的主导下，全球在气候应对上将走向何方？各界都将拭目以待。
最后，总有人会问，我们会成功吗？
9 E& f5 J6 T/ l$ \- v1 ^$ P& {2022年12月20日的凌晨三点，我在加拿大蒙特利尔生物多样性大会的现场见证了人类历史上最具雄心的《生物多样性保护框架文件》的通过。近200个缔约方在长达数年的谈判、最后两周的冲刺后，终于艰难达成共识。我目睹了来自世界各国各个领域的数万人聚集在一起商讨如何保护大自然，保护我们的星球。因为大家都已经意识到，这一切都与我们是息息相关的。
最终，这一切行动需要落实到我们每一个个体身上，我们能否引发“积极的转折点”——推动全社会快速脱碳进展的发展。
仅在交通领域，在挪威，电动汽车已经比汽油汽车更便宜，导致更多的消费者购买电动汽车；现在，该国一半以上的新车销售是电动汽车。而在中国，去年25.6%的新销售汽车都是新能源车。随着今年中国新能源汽车政府补贴的全部取消，这一产业的发展令人关注。
2023年的气候故事已经开始，我们将在这里为你报道。我们相信，每一个人都是故事的一部分，每一个人的行动都会带来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