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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PUA上瘾男大学生的残酷结局|谷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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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2-14 17:40:5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来自 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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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n5 ~% u, K6 h他开始实施“撕毁契约”。那是“五步陷阱法”的第四步,最后一步是自杀鼓励。因为一件小事,他责备女生,放大她的错误,“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为了渲染气氛,他特意放了一首悲伤的音乐,加重女生的负罪感。女生渐渐陷入疯狂,扬言“你敢跟我分手,我就出去被车撞死”,埋头往外跑。5 E* b5 Q9 ^& y0 g0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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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的主人公也是一名大学男生,一个重度的PUA上瘾者。故事的情节就像编辑好的剧本,反复上演。在大学期间,他没有得到自己理想的爱情。他焦虑,认为爱情不过是一种权术。他给自己设计了两个人设,骗取过上百个女人的信任。2018年,谷雨记录下他的故事。在那场情欲的游戏中,他深陷其中,难以自拔。这是关于背德者的故事,他的人生偏离了常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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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录下它,只能是一种罪恶,或是一种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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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f3 q% M4 s) }撰文丨袁琳编辑丨金赫出品丨腾讯新闻谷雨工作室 X 和陌生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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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O- k1 b$ [- p林晨看起来不像帝王,也不像浪子。但他靠这两个人设,骗过上百个女人。/ E& ]7 a  Y  m4 D  L
 
2 t$ k6 d  }  G8 {0 |, R7 g0 `我们见面是在一个冷饮店。他显得有些邋遢。一米七出头的个子,脸多肉,缺棱角,略微有些长的头发油腻地粘在一起,头皮屑掉在肩膀的T恤上。黑色的板鞋像拖鞋那样被踩着,变了形,脚后跟露在外面。聊天的时候,他习惯无意识地拨弄他的指甲——很难见到男生留那么长的手指甲,里面有黑色的泥。: B; m* d1 L) |  f+ ]6 S, V$ [
 
' \$ \. @6 ^4 Q* o( x) L“我现在穿得比较随意。”林晨一边拨弄头发一边说。酷热的一天。他身上的气味随着热风一阵一阵飘过来,是衣物多天没有换洗的味道。2 O1 `- j8 A% k- D5 h: U9 ^0 G
 
2 `, E, y0 s9 F# U, U他毫不避讳地说,心情不好的时候,两个月没换过衣服。但如果约女生,他会收拾一下,“做个发型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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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晨是PUA上瘾者。PUA字面意思是“搭讪艺术家”,后逐渐扩展到整个两性交往流程,他们把女人当猎物,把爱情当游戏。在他们眼中,世界被简化成一个道术的外观,一切都是可以设计的。林晨学习近三年,数不清的女人成为牺牲品。但他越是成功,对世界就越是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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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他接受了陈晓楠《和陌生人说话》的采访。他向她坦白自己,“比渣男都渣”。陈晓楠主持了二十多年的节目,采访过几百个深度人物故事,但面对这个小男孩,仍然觉得突破想象。她坐在对面,看着他,听他解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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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陌生人说话 第二季》片段:PUA学员林晨亲诉心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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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比渣男更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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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面之前,他们经过一轮波折:一开始,林晨跟节目组聊得很好,有问必答。等到一切准备就绪,他突然提出,不愿意上节目,要跟他打一把游戏,打赢了他才同意出镜。他深信这样的迂回技巧,让节目组对他产生了“非他不可”的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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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前面跟你们聊的时候,我在展示我确实是你们需要的,另一方面我又展示,我不想来,我不适合你们节目。你就会感觉更需要我,是不是?”他得意地对陈晓楠说,这个技巧在PUA里的专业术语是“推拉”。$ F% J' c* S! Z; b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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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现在跟所有人交流、接触,都会进入这个套路和人设当中吗?”陈晓楠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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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s. ^# U$ F6 k“对,这已经成为我自己为人处事的一部分了。你们可以想想,是你们找到的我,还是我引导你们找到的我。”这个听起来有些玄妙的回答,可以看出沉迷PUA三年后,林晨现在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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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A1 w% z( R8 d* @- U在见我之前,他也反复问我,打算问哪些问题。我回答“只是随便聊聊”,他显得有些慌张。“我得先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才能决定我以什么形象面对你。”他藏在面具后面,把一切都理解成表演。即使上了《和陌生人说话》,他也觉得需要一个伪装。但现在,他又感觉自己被骗了。他见我第一件事,就是抱怨自己“吃亏了”。' t- N' V# G.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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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傻。我应该向他们多要点钱。”他口中的“他们”,指的是《和陌生人说话》节目组。% l5 T1 H/ }3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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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很多嘉宾去做节目都是不给钱的。”我试图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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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不管。他们不可能找到比我更合适的采访对象。”, c9 O2 \  `- k5 Z2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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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了多少钱?”我问。) c3 O' J; c  O* L  Z! j9 C*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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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晨狡黠地笑笑,没答话,向服务员点了一杯冷饮,转头示意我帮他付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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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晨的最好记录是4个小时。晚上8点,他随机从网上加了一个女孩儿,扔过去一个心理测试链接,便聊开了。林晨已经忘记当时聊的是什么,只记得晚上12点,他用话术压迫女孩说“你就是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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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承认了,答应做他女朋友。( F  b( [7 V  N/ {7 z3 Z
 
) o, u) ]+ j8 H( ^& Z林晨觉得神清气爽。4个小时拿下。这是他撩妹路上一个新的里程碑,仿佛自己的段位立刻从铂金升级为钻石。他扭动着脖子,从床上爬起来,准备出门溜达一圈,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因为“第一次这么快完成,好开心”。5 [& W& r9 f# L2 M
 
3 g% G# [4 L: e4 c' e: G) J第二天女孩找他时,林晨态度大变:“昨天我喝醉了,不好意思,就当没发生过。”在林晨看来,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他用技巧征服了异性,“游戏结束,我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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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0 s! Y$ e4 ^- T1 i( X0 }# g& N他只是想证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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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e* l& M; N  s# l; p林晨是大学生,在一所高校读书。有将近两年的时间,他废寝忘食地在网上学习PUA技巧,几近疯狂。他不去上课,也不跟同学交往,每天捧着手机看电子书。寝室里,教室里,任何地方,以两三天一本的速度看。这种痴迷的状态持续到大三上学期结束,林晨挂了60个学分,学校的规定是,挂科超过60学分就勒令退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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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R+ d1 [7 D一边看书学习,一边上手实践。林晨起初很生涩,有人教他约女孩出来,要主动抱她,“别松手”。他照做了,女孩吓得跑掉了,再也没联系。他并不沮丧,当成一次练手,记下每种技巧对应的女孩反应。% I; _) j& D6 @) U$ n! P
 
; S7 G9 a, x& ~8 cPUA的技巧有很多,从外表包装,到社交形象展示,再到聊天技巧,约会手法,直至情感操控,让异性心甘情愿“为你花钱、为你奉献,为你死”。对于不擅长和异性交往的人,有着巨大的吸引力:从早期单纯的搭讪技巧,演变为两性交往技巧,情感操控。至今,发生性关系、获取利益成为主要目的。, |1 N- ^$ L, q* Z/ g
 
* ~$ {- s8 o% L' d% ?我看了一个PUA群的聊天记录。里面充斥着撩妹成就的炫耀者,他们展示与女性聊天的对话,女性的床照,攀比与女性发生关系的数量和人种。更有甚者,一些人利用PUA技巧,骗财骗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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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店是他们常用的PUA技巧试验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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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R. \2 {' ]% I) q7 R* J! T北辰就在这样一个群里。每天都有人发来自己与女生的聊天信息,分享“速推”(快速发生性关系)经历,还会附上跟女生在酒店的合影。起初,他接触PUA,只是想调节自己与女朋友之间的关系,但不久,他的观念发生了变化,和女朋友分手了。# J$ Z& S$ ]& e" K  f0 F5 o' t4 e
 
) J$ V0 q# v$ V9 V9 X' I在此之前,他从未有过约炮的经历。* l7 Q# n% y& n
 
; W, b; [2 Y1 n整整一年,北辰痴迷地从各个社交软件上添加女性,微信上的本地女性好友超过2000个,每个都会聊上几天。只要有空闲时间,他都用来了解PUA和实践,同时和十几个女人聊天,一般聊上几天就会约出来见面,如果对方没有意愿,就换下一个。见面前,他一般会说一句:“我晚上就不回去了。”如果对方没有反对,事情就说明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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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时间,让北辰感到充实和自在。所有的事和人都是唾手可得的,女人不再是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对象,他周旋于众多女人之间,感到自己的能量很大。% G' D" q, Y8 l5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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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T男祥子在接触PUA之后,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破解两性关系的万能公式。按照PUA的指导,祥子脱去了T恤格子衬衣和运动鞋,穿上西服套装和皮鞋,无论阴天晴天,他都会搽防晒霜,喷香水,如果是见重要的人,他还会化妆,搽男士专用的口红。这是PUA里形象打造的必要部分。8 @3 ^! x! J' i0 u
 
5 q  [8 f* ~& {. O, ^  }! n阅读PUA和心理学书籍是祥子现在最大的爱好。他感觉良好。除了有稳定的女朋友外,祥子还持续有短期关系,“一般相处不超过一周,见面不超过3次”,多的时候,他会同时跟五六个女性保持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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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多身体也受不了。”他说。( f$ Q5 U/ \/ V! p! \* ^
 
2 w6 h) ]7 h9 B" c3 f, f9 u身陷其中时,他们很难意识到有什么问题。虽然同时交往多人,但祥子仍然觉得自己是“正直”的,这样做是“正常”的。偶尔,北辰的朋友会评价他是“渣男”。北辰的反应是,“懒得跟你们解释”。多年来,面对异性时的局促和慌张,在PUA技巧的操纵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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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9 X  v, ^7 Z* g. V“第一步就是建立你的个人形象,从你的三观、身份、经历入手,这个形象很有可能是编造的;然后建立一个信任的契机,就是所谓的缘分,通过颠覆来完成,比如你是浪子的形象,你要说你其实是在寻找真爱,只是以前被伤害了才会这样;第三步就是诱导她表白,让她相信她喜欢上你了;第四步就是本来说好不骗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我决定相信你最后一次,这样她对你就会更珍惜。第五步就有自杀鼓励之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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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8 y, z% M9 D8 Z8 {PUA中流行的“五步陷阱法”,林晨第一次试验就成功了。也是在网上,他认识了一个异地的姑娘。他为自己建立了人设,“按照上面的步骤,那个女生就像剧本跟着我演戏一样,完全就跟着走。”林晨觉得很吃惊。+ u9 N; D$ e( @$ }* D) m9 M
 
+ A& c. B' i2 r% h, U1 E0 G类似《把妹达人》这样教授PUA技巧的书籍大行其道* m# c: n+ p, d& M# O) @

$ l5 ~, D: X, }2 ~  D# j1 a相处三个月后,林晨决定实施第四步“撕毁契约”。见面时,因为一件小事,林晨开始责备女生,放大她的错误,生气而委屈地说,“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我回去了,别来看我。”不论女生怎么道歉都不听。为了渲染气氛,他还特意放了一首悲伤的音乐,加重女生的负罪感。果然,女生的情绪渐渐陷入疯狂,扬言“你敢跟我分手,我就出去被车撞死”,埋头往外跑。+ e1 e: X# |! a7 c# \. v  U
 
/ m' `, w1 f7 z; R/ |- r林晨很惊讶。他赶紧抱住女生,另一面在心里暗暗感慨:“要不要这么准。”; x  w$ `2 W5 g, \; l3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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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晨并不喜欢那个女生,她不过是技巧训练的试验品之一。事实证明,他再次成功了。这一度带给林晨巨大的满足,让他长时间沉溺于PUA的学习和实践中,累积的成功数字是最大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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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晨投身PUA的导火索是一次失败的追求。那时,林晨刚上大一,第一次走出边远小县城,来到省会上学。城市带给他强烈的落差感,他发现自己不再受瞩目,很多同学都来自市区的好学校,家境优渥,他默默在心里给自己排了个位,发现自己在金字塔的最底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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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情欲折磨着他时,他想给自己找一个女朋友,挑来选去,他选中了隔壁班一个“贫困生”,自认为降低了标准,自己配得上,总该胜券在握。: ~2 }9 ~% P+ K
 
3 D+ _9 ~; P  J, z在此之前,他从未跟女生接触过。中学也有几个女同学向他表白。他自认是人上人,没有把她们放在眼里。加上女生的QQ后,他发现自己紧张又笨拙,根本不知道跟对方聊些什么。他向谈过多个女友的同学求助,同学亲手示范怎么跟女孩子聊天,果然就把女生约出来了。! @6 p. |. E& j0 z
 
" N! G# i7 k! s4 v* v7 C2 h: R那次约会以狼狈告终。两个人在图书馆面面相觑,沉默地坐了一个小时,不知道该干点什么,便各自回寝室了。. ^9 }: c  c/ B2 o8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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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散步时,女生对他说:“其实你喜欢的不是我,你喜欢的是异性。”+ v# o1 ]6 h3 A9 g0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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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反驳不了这句话,他知道这是实情,只要是个女人,是谁都可以。他又感到不甘心。“这次失败,我当时怀恨在心。因为我没有失败过,我觉得做任何一件事,除非条件不够,都不是我的原因。我就想着,你以后假如说有男朋友,他哪点比我好?”林晨恼羞成怒。& T! g  d1 \; n+ t) d" b& W
 
( z5 }) t1 z' q5 r反不良PUA小红帽负责人孔唯唯接触过无数PUA男。她发现,他们大多自卑,有失败的情感经历,经济不稳定,或者说是事业失意的群体。“很多男孩子是由失败的情感经历,开始学PUA。不良PUA是男性在择偶过程中求助无门的结果。”他们或鲜有机会接触异性,或在与异性交往时茫然无措,只得诉诸技巧。, Z9 l2 J0 g. s3 h5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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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晨看起来非常自信,乃至自负。他热衷于谈论大学之前在小县城的风光,“我就是前百分之一那群人,我觉得我比他们都要优秀。”这句话他时常挂在嘴边。把妹这些年,线上线下见过无数女生,林晨一个也看不上,“她们都配不上我。”他说。他甚至不愿意跟同学来往,觉得他们的思想都跟不上他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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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C  f: U- t4 T1 V( l他又显得自卑,认为自己处在社会最底层。他说,他这样的男人没有择偶权,只能不择手段。因此他疯狂地学习PUA技巧,用谎言包装自己,用招数骗取感情。我们聊天的间隙,他盯着我的苹果手机喃喃说:“像你们这种用iPhone的人,就跟我不是一个等级,是人上人。”他不好意思地挪动了一下自己的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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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0 {+ N# g' k) d$ h' a1 @他并不真正地觉得自己能力出众,虚拟和现实有时让他迷惑。聊了一阵,他忽然低声问我:“如果我是你表弟,你会怎么看我?”% N$ ]* R' l; m) e3 N  l) H
 
$ E* s* G" M3 v“我会觉得你挺幼稚的。”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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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a& a3 k6 L8 V“你早说嘛,早这么说就好了嘛。”他显然很忐忑,慌张地说了好几次“为什么不早说”。他对控制之外的事物,显示出极大的慌乱,并极力想根据对方的印象调整策略,这是他的惯性。, r& Z  Z# N9 B! c0 k! @
 
: ^  X/ E( |- }6 e" _0 Y6 W多数主动接触PUA的人,都是源于在和异性交往时的吃力感。初期的自卑越强烈,后期的放纵越彻底。孔唯唯所在的基金会对200个PUA学习者进行了问卷调查,结果显示,学习PUA初衷一项,“极同意”比例最高的两个分别是——“学习如何增强个人自信和魅力”和“学习如何与异性朋友有良好的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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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8 V4 v) |' T0 L祥子的回忆里,在与女人相处的命题中,他受到过几次冲击。高中时,祥子的同桌是个性格完全不同的男生,他爱挑逗女生,把东西藏起来,逗对方叫自己“哥哥”才肯给。祥子觉得他“不正经”,但出乎意料的是,他总是能跟女生打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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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X) j& p. e# u有一次,祥子也学着同桌的方式跟女生相处,果然十分融洽,两人关系很快亲密到互相取肉麻昵称的程度。祥子总觉得“不正经”,认为这不尊重女生,于是又把相处方式调回端庄谨慎的“老实人”模式。但他发现,女生立马对自己冷淡起来,并且委婉地拒绝了自己。, q& T& B( R% ], X9 {
 
7 L, a. P6 L4 d: E2 k$ H8 ~7 v“老实人”的标签第一次让祥子感到疑惑。看到学校里成双成对的情侣,他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他想起很久以前看过的一本书,里面写有“泡妞守则33条”。第一条说的就是:老实人百分之百泡不到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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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i+ q/ A) M4 l8 X5 A& q“我当时心里咯噔一下,感觉被震撼了。我想不至于吧,女生都喜欢这样的男生吗?”祥子回想起这句话,还是难以置信,于是跟室友讨论,结果受到室友的一致认同,他们告诉祥子:你以前太老套了,那是你单身至今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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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长时间里,祥子都觉得很郁闷。没事的时候,他就跑去书店坐着,观察来往的女生,想搞清楚她们在想什么。2 m3 t7 y3 z& k8 ^3 [
 
/ L+ S. w  Q( z! a& R+ c“老实人”的标签在祥子心里撕裂了,他开始看一些两性关系的书,直到在网上看到一句话——“让你在一个星期之内把到三个以上的妹子”。这句PUA培训的宣传语直击祥子内心,“说句心里话,这对我们男生有很大杀伤力,因为我们都有一个帝王梦,希望得到很多女生的宠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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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步陷阱”提供了几种可以选择的人设。“帝王就是一个非常努力上进的人。你很早出去打工,在商场拼搏,你之前的女朋友因为你穷把你抛弃了。让别人对你好奇。”林晨说。除此,还有被人伤过不再相信爱的浪子、纯粹享受生活的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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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8 a3 X. [$ _! p( w林晨觉得帝王跟自己的情况接近,更容易入戏。他常爱给女生说,自己以前成绩很好,不屑于一般的工作,未来理想是创业。人设代入久了,连林晨自己都相信了。他到北京接受《和陌生人说话》的采访谈到以后打算时,脱口而出想要创业,虽然并不知道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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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W' s2 |1 o: A人设和真实的自我,是两个割裂的存在,它们互相敌对,在他们身上撕扯着。为了让展示的角色更加逼真,PUA们竭力说服自己变成那个人,让他们逐渐分不清两者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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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C! p2 F  e4 R$ }9 l$ b" }6 i与想要寻死的女生争吵时,林晨的人设真切地进入了角色,随着情绪激动地掉了泪。另一边,真实的自我却抽离出来,审视这些技巧,告诉自己:“这招太准了,做得好。”& t# {8 S1 g4 p/ H2 ~8 W
 
. F( a3 ?- }  o1 H) U0 [" Y8 O最近交往的女生,林晨展示的是浪子人设,这是根据对方的性格来决定的,“她为什么和我在一起?是因为我建立的人设,符合她的胃口。”林晨解释说。女生有男朋友,但还是喜欢跟各种男生交往,林晨迎合她说理解她,自己也是这样的人。“但我心里其实很反感,觉得挺恶心的。”- m3 M1 b( D% U* Z: Y: J2 A+ _
 
3 b/ ]8 }& V# H5 d* ]# R0 K“我也迷茫,我很多时候发现我被洗脑了,我在演一个能力出众、目标远大的人,一些真实经历会把我拉回来,我发现我做不到。”林晨说。5 O: o* ~8 t. C- e/ \" ^6 O( `" h
 
3 @2 q/ I5 C% x2 p9 q  b0 j; S使用PUA技巧成为一种条件反射,渗透进他们生活的各个角落。林晨在学校里没有朋友,一方面他看不起他们,另一方面他不知道怎么去和人交往。“你要想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你要想怎么回复,你说的话人家不上钩怎么办,要慢慢迂回,挺累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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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A' a; F; T1 x* M6 N" [2 w7 W5 g& N“我自己都分不清真假了。”林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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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s* l9 e/ w( D祥子刚开始用伪装形象追女生时漏了陷。学习PUA一段时间后,他重拾信心,开始追之前一见钟情的女生。在网上,他展示给女生的是幽默开朗的形象。女生对他动了感情,约他单独出去见面,祥子紧张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女生主动把他抱住。“我当时血液全部被凝固住了,大概有五分多钟吧,我才说了一句话——这样不太好吧。然后我还做了一件挺无语的事,我把她手给拿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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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女生对祥子说:“你的表现前后不一致。”祥子第一反应是:完了,她把我看透了,看出我是个老实人。祥子发现自己很难把伪装的形象与真正的自我结合在一起,“很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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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男孩子是学习PUA之后被异化的,是PUA形塑了他。”孔唯唯说,这个倾向在数据上有直接体现。在回答“您认为时下参与及投入学习pua的人,他们最主要的目的是什么?”时,同意度最高的是:“学习如何与异性朋友有肉体上满足之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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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PUA,等他们醒过来的时候,晚了。发现自己被洗了脑子。”她说。+ l, A8 K1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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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UA创始人,最早教授把妹学的搭讪艺术家艾瑞克·冯·马可维克(人称“谜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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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辰发现自己越来越纠结,为了完善形象,他会刻意在朋友圈发一些健身照、宠物照。去健身房,只为了拍这样一张照片。至于宠物,也是借来的。“根本不会考虑自己的想法。”北辰说,所有的展示和话语,都是为了让对方对你感兴趣。) w& e* d2 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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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刻意延续到生活的所有细节中。“你很难去做一个选择,处理这些事的时候,你是以一个技巧习惯,用应对方式还是用真实情感去处理这个事,让我很纠结。”8 s( P( A1 i% @; u2 C, x* j9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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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冷静下来的夜晚,负罪感偷偷叩击PUA们的内心。女生寻死的当下,林晨的心理感觉是“爽”,事后他与女生分手,女生痛苦万分,说:“不要删好友,我看你以后有多大能耐。”他良心上过不去,向女生坦诚自己只是拿她当试验品,玩玩而已。女生回复说:“那你再玩我一次吧。”又说:“如果你妹妹是我,你是什么感受?”% n/ ~9 n; d9 _7 l7 V2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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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晨突然觉得心里很痛:“我感觉我比渣男都渣,真的,太恶心了,我自己都感觉自己这种行为恶心。”- i4 N4 A( l6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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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虚的肉体为捱过黑夜的锋利,寻找种种陌生的兴奋。他重新审视自己这几年来的行为,忽然找不到意义所在。“刚开始成功一个,很有成就感,到后面就麻木了,觉得没意思。我在干嘛,我学分挂到要退学,开始一个,结束一个,我得到了什么?什么都没得到。”撩到的那么多女生,喜欢的是自己吗?林晨的答案是否定的,“他们喜欢的不过是我展示给他们的形象而已。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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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4 R$ g/ z0 Y9 B“从那时候开始我就有点腻了。”他想起初中有个女生曾经向自己表白,自己也对女生有好感,决定回去找那个女生。他没有用任何技巧,直接对女生挑明心意,追了一个月。然而,女生一直不温不火地回应,最后不但没有答应他,还把他拉黑了。“我当时心态爆炸了,”这件事给林晨又一次打击,让他反过来认为,所有女生都是需要技巧去套的,人间没有真正的感情。; q) R0 r8 _2 ?, t; E8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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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虚无感笼罩着他。林晨变得抑郁,时间持续了一年。他每天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学校没有朋友,室友也不来说话。他经常在半夜醒来,手机没电,就呆呆地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直到天亮。“没有任何可以寄托的东西,因为你知道,你去接触别人都是一种奢望,你为别人提供不了价值,别人根本不会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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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O0 a$ \0 L$ ]; L3 l“你对爱情很悲观?”陈晓楠问这个问题时,他的回答是:“我觉得没有爱情这种东西。大家接受的都只是展示出来的形象。”. ^( X0 t; k! K! X- i1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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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晨也幻想过自己理想中另一半的样子:“我希望她能看到我的特殊性,认定只有我行。不是因为我坏,也不是因为我好,就是因为我特殊。”他形容这种期待是一种“中彩票的心态”。, l/ ]/ V+ e& I) q* I-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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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相信有这样的人吗?”我问。  l8 y" u8 }: r
 
2 Y: O1 h3 \4 u% B9 B% c“不相信。”他不假思索地回答。" Y) @4 c5 \/ @( K$ V" w, J/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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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晨在《和陌生人说话》接受采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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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I+ I5 v+ g" b, _3 L这种自我怀疑,北辰也感觉到了。疯狂迷恋PUA那一年,他认识了许多PUA的学习者和从业者,自己也接触成百上千的女性,但早期的新鲜感和成就感消逝后,他逐渐意识到,自己好像没办法喜欢上别人了。“像我们这种,女的经历多了,研究深了,就体验不到单纯男女之间交往的精神上的刺激,也是挺悲凉的。”) [* ~7 G  v& o4 w;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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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辰说:“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去正常交流了,想的总是那些条条框框。”; |' F6 r: w" n( R1 r, i
 
' k; b; p1 b; ]" Q* }他放眼PUA圈子里的导师,发现多数人心理都变得扭曲。他们虽然赚了很多钱,结交了很多女生,但是都很难结婚,这让北辰感到恐慌。“你一年能上200个女生,但是没有一个是你的真爱。”9 X0 g* ^" r2 G- ?1 e9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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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北辰发现自己“爱无能”,决定收手。戏谑的玩弄操纵太多,他反而格外渴求一份真爱,渴求一个平淡的家庭,但这对他来说已经太难。“后悔学这个,”北辰悲观地说,“感觉自己有点中毒了。”身边有朋友想要接触PUA,他总是劝说对方不要去碰,这一套除了约炮骗人,没有别的好处。; ~, |6 k2 b" ]$ v, o0 l8 d)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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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郁一年后,林晨感到不能放任自己沉沦,否则人生就完了。他走出房间,那天阳光格外刺眼,他走在路上,对迎面走来的每个女生打招呼,望着她们笑,大家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 A  L7 x" R( h+ a3 |2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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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她们觉得我是神经病吧,”林晨说,“我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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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C' S! w; i* c7 j; A$ H他想起刚上大一时,一堂心理课上,老师说,幸福等于意义加快乐,老师举例问:有没有人喜欢打游戏的?林晨特别踊跃地举手。老师问,你打游戏时感觉怎么样?林晨说,快乐。打完以后还想打吗?林晨说,还想打,意义就是让我快乐。- W9 H7 w% g, Z; i) o/ {( t" s6 T; F/ W
 
6 f) K" e5 K  `! i) Z) |6 p“以前我真的很喜欢打游戏。后来我打游戏,总感觉心里是有件事没做完一样,就只是盲目地打游戏。再也找不到那种快乐的感觉了。”( _- ^- S( m0 ^- U2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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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陌生人说话》第二季第二集《陌生人 | 猎艳者》完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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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受访者均为化名。本文首发于2018年9月17日。( S+ @5 p+ _% }, J!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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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http://mp.weixin.qq.com/s?src=11&timestamp=1576312203&ver=2033&signature=BmUvCIbLBltTSR29GRMeO4UyIRW*P1ENnJMradG3C*JzAMrnu7tV*ewNe8im2OYyEXJ6fzSxhxNal1ZiH8lBbcyoVtx7nKsbxv8PknovPhgrGmo7D5LNva3n7-iIIje3&new=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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